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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北京(14) 看电影 BY Sosisi

“神马东西”第231篇原创。抄袭太low,只做原创。


有一部意大利电影叫《天堂电影院》,讲的是一个童年孤单的小男孩,靠和电影院放映的老大爷相熟,蹭看电影快乐长大,终于成为大师,老大爷临终之前留给他一盘胶片,是由之前他删减过的所有电影接吻镜头组成。看到这里每个观众都不免因为老大爷对小男孩深沉的父爱感动,而我泪流的脸面却在怀念我妈那支温热又潮湿的手。

我在北京看电影的好时光,是从我妈那比“广电总局”还严苛的指缝间开始的。

《古今大战秦俑情》是我印象中被捂最多次的一部电影。唐老师代表了国人当时对情感表露的接受程度。缠绵的音乐响起,曼妙的白纱起舞,然后我眼前一黑,就没有然后了。

开始上学以后,对电影院的渴望是非常微妙的,一方面,不用上课就一定是好的,另一方面,还是有很多顾虑和疑惑围绕着电影绽开。那时候学校组织看电影,还不可能像现在那样在多媒体阶梯教室里完成。而是要浩浩荡荡排着大队去离着学校不远的电影院里。电影院的外表看上去也可以是个食堂,或者是办公楼。水泥、石灰岩和几扇没什么存在感的窗户。装饰和宣传海报也都是极简主义。

印象第一深刻的是《妈妈在爱我一次》,私生子的母亲在庙里找儿子,然后情绪激动从大台阶上滚了下去,大家都在哭,我非常困惑。刚才那个女的滚下去的样子超好笑的,你们瞎么?

呜呜呜呜。

前后左右的小朋友和老师们都在《世上只有妈妈好》的歌声中失声痛哭。这应该是我人生首次体验从众心理。后来学了个成语——“滥竽充数”。我马上想到的就是这次观影活动中的自己。“我当时没哭,但是我模仿周围的小朋友揉了揉眼睛,老师居然没有发现!!!” 滥竽充数这个成语准确的描述了我的亲身经历,但是却没能刻画出我的侥幸心理。

后来,《焦裕禄》、《赖宁》、《纪念雷锋的日子》等等还有许多看得大家声泪俱下、我无动于衷的电影。每次滥竽充数都让我如若针毡,直到《红樱桃》,我觉得我终于藏不住了。

《红樱桃》讲得是中国孤儿楚楚在俄国国际儿童院学习,二战爆发,苏军失守,楚楚被一名爱好纹身的德国军官选中,在她洁白的背上纹了一个相当华美的纳粹党徽。战争结束,楚楚因为纹身备受歧视,加上战争记忆的煎熬,火烧自己的后背。结尾是什么我忘了,印象里说她终生未婚。仿佛被处以极刑了一样,死了还不够,还未婚,我的天呀。总之,女主角楚楚在被救下后,有一场洗澡的戏,把全片的情绪推向了高潮。楚楚努力洗掉纹身,但种种撕心裂肺的尝试都是徒劳的。我以语文课抓中心思想的速度,机警的认识到,该哭了,滥竽请准备,滥竽请准备,3,2,1……

呵呵,嘿嘿。

从楼上的座位传来了笑声,男生的笑声,然后还有更多的,从呵呵嘿嘿变成了哈哈哈,捂在嘴里的笑也喷将出来,好像美国喜剧演员deadpan的表演效果,笑声从一个点像涟漪一样化开。

对连吻戏都难得一见的中学生们来说,这场戏的笑点比泪点更容易理解。我们在最大的荧幕上看到了裸体的女性!虽然没有露点,但是这么大的一块后背。在这一刻她不是一个人在洗澡!她不是一个人!对于青春期的男孩子们,这一幕的尴尬应该多于悸动。可遇不可求的赤裸这样出人意料的展现在所有人面前。楚楚越挣扎越洗不掉,笑声越大跟随的人就越多,好像只有笑了才能掩饰对赤裸的觉察和莫名的羞耻。在假正经和真无耻之间,我们傻傻分不清楚。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校长带着全校自我检讨,带头的男生很快被定位,在全校的校会上念检查。多亏了操场在施工,校会都在教室里通过广播进行。那个笑声明亮的男声变成苦痛忏悔的低吟,扣问自己,扣问灵魂的深处。

坐在教室里的我也不得不深深的怀疑自己。我努力回忆着那一刻自己是否也跟着笑过。有一点是明确的,我肯定没哭,我清晰的记得我在脑子里举起了我的”滥竽“,我的心是虚的。老师们一遍遍强调温良恭俭让,礼义廉耻。我们不可以笑主旋律,不可以成为反社会的心理变态。

年复一年,我们带着这份“滥竽充数”的惴惴不安,进入了大学。

有一阵子,录像厅取代了电影院。屏幕小,座位少,红色的连座沙发暧昧之极。有了成年人的激素却没有成年人的钱包的未成年人们,除了去电子游戏厅刷夜,就是到录像厅里看电影。

美国有个词叫Neflix and Chill,是东部暴雪封城的时候出现的,直译是“约朋友来家刷美剧”,有了我对天朝录像厅的理解,我对这个词的表述也充满警惕性。果不其然,几天后每个电视台的主播都诚惶诚恐地发现,他们刚刚咋呼过的“Neflix and Chill”这个网络新词,其实是“来家约炮”的暗号。

我的初吻,献给了长安街上的一个录像厅,这是我的初恋男友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到的。那是首都电影院也做录像厅生意的时代,距离中国电影十亿票房的春天还差着十好几个春天。

男友是个有仪式感的人。所以开始交往之后,初吻这项还一直保留着。所谓初吻,并不是他的初吻。所以他一直迟迟不肯吻我,让我非常火大。大姐我眼看上大学了,你不要占着茅坑,啊不,你不要占着鲜花,不施肥,唉。

总之,在录像厅,又是一翻耳鬓厮磨。感觉比王小波写的在广袤田野上大有作为的年轻爱情要逊色和憋闷多了。

“你骗我,你为什么不亲我!”我拒绝一切没有主题的搂搂抱抱。

这位来自石景山的小伙子气急败坏的拽住我,在录像厅外的玻璃镜走廊里,无可奈何的亲了我的嘴。

这是一张温湿的厚嘴唇,有力量又有方向感。时间和空间都在黑暗中变形,钟慢尺缩,乾坤挪移。我闭上眼睛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走廊镜面中无限延长的反射,好像对诺兰电影的拙劣模仿。无论如何,这是个有机地初吻,几乎没有味道,他不抽烟,我也没有摸唇膏,这是两只青春期哺乳动物该散发的荷尔蒙以及碧浪第二代洗衣粉混合的味道。

亲完,我得意洋洋。“就这?这就是接吻?”至于么?那么多电影拍了又拍,拍完还给禁了,没禁我妈还不让我看!

初恋恼羞成怒,说:“我就想在一个好地方亲你,你就等不及。”

他想过也可以在北京的地铁里亲我,但是他没有。他为了不亲嘴,他忍着我额头上那么多青春痘的凹凸和油腻,亲了我的奔儿头(额头)。这是我后来知道的。我曾经无数次想象,如果在地铁里,复兴门一号转二号线那个单向的大台阶上,万千的人流和地铁里特有气味的热风中,接吻,应该是什么样子。

其实录像厅也挺好的。

后来我听说有不少男人的求婚也是一团糟,本来设想的是一个样子,执行成了淘宝店“买家秀”。所谓的仪式感其实是记忆里的标点,我们靠这些标点来分隔无法忘怀的事情,一句,或者半句。

首都电影院及其录像厅终于被夷为平地的时候,长安街边拔地而起的大厦里有了更新更高级的电影院。他们的座椅不再是木头扶手加绒布沙发,而是有图案的纺织面料。初恋的男友这个时候也成了别人的男友。那个考完GRE的深秋特别冷,我和几个朋友去看“金刚”。因为去晚了,坐得非常靠前,金刚像山一样耸立在我们的眼前。

金刚为了安娜义无反顾、奋不顾身的与人类周旋了三个多小时,环绕立体声振的沙发瑟瑟颤抖。金刚愤恨而又无可奈何的看着自己的安娜慢慢远去,我的眼泪喷射而出。有的时候,动画片也可以是很写实的。眼泪是可以和花洒一样,往上,再往下,成抛物线的。

呜呜。

我沉浸在无边无际的自怨自艾中时,忽然听见隔壁男生的抽泣。我转过头一看,这张拥有硬汉人设的脸上两道宽宽的泪痕反射着银幕的白光。那一刻,这位哭得像傻X的朋友深深滴安慰了我。

我一边用手堵着我喷射的泪眼,一边咧着嘴笑道:“你怎么也哭成这样啊!”

他哭得说不话来,试图回应一个笑脸。

我们的表情都更加难看了,但是我们破碎的心在慢慢愈合。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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